可为何偏巧国公府的朱门在那日辰时三刻敞开,更巧的是满城都在传是四皇子娶亲。
黄新暖突然想起大婚那日菱花镜里映着错系的红绸,满室喜庆的朱红似笼罩着一层层红雾,让她看不清推门而入那人的模样。
原来命运的丝线被月老打了死结,她绣着百子千孙被的金针银线,竟成了作茧自缚的罗网。
洞房花烛的鸳鸯戏水的锦枕还未凉透,黄新暖腕间墨玉镯已碎成九段。寅时的梆子声刺破喜帐时,大皇子的合卺杯酒尚未凉透,杯底“永结同心”的篆刻穿透三重纱幔,在雪色晨光里淌出血红的残液。
琉璃灯影下,黄新暖蜷曲的指节绷出青白,蔻丹如血的指甲生生剐进鸳鸯锦被。裂帛声起,寸寸苏绣应声崩裂,雪色丝絮簌簌飘落,恍若碎琼乱玉扑了满地。
“你这疯妇!”大皇子猛甩锦帐,红色喜袍擦过鎏金帐钩发出刺耳铮鸣。他胡乱披上外氅时袖风扫落案头青瓷,雨过天青的瓷片迸裂如星,混着新妇鬓间坠落的珍珠,在青砖地上溅起冷冷寒光。
西厢庭院的雕花门轰然阖上时,那声裹着酒气的怒斥仍悬在雕梁之间。更漏声碎,金猊炉中沉香灰冷,唯有锦被上蜿蜒的裂痕,像道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在烛火明灭中渗出暗红的光。
自那夜鎏金帐钩震颤出第一声裂响之后,大皇子府里的人都知道,每次大皇子去黄侧妃的院内都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动静,大皇子府的红墙黛瓦便再藏不住秘辛。
每当朱漆门内惊雷乍起——或是锦匣坠地般的脆响,或是茶盏迸裂的颤音——雕窗下总匍匐着几道暗影,侍女们捧着鎏金铜盆的手指微微发颤,小厮磨墨的手悬在砚台边沿,待得那声裹着酒气的“疯妇”破窗而出,碎语便乘着穿堂风掠过九曲回廊。
锦鲤池畔浣纱的婢子们总在波纹漾开时交换眼风,说黄侧妃今日又摔碎了御赐的珐琅缠枝镜;抄手游廊当值的婆子们掖着暖手炉,絮叨西厢房檐下新补的琉璃瓦定是昨夜碎过第三回。待得暮色染透金丝楠木门枢,那个曳着茜色裙裾的身影经过时,连廊下新开的西府海棠都似在摇曳着锦帕掩唇的窃笑。
她鬓间的点翠步摇仍在叮咚,可坠着的哪里是明珠?分明是绣房娘子们咬耳的私语,是小厮们摇头时的算珠脆响,是绣履踩过青砖时的细碎跫音。
初时贪欢,大皇子还总是爱来她的庭院,朱阙深处多的是金丝雀,偏这只会啄破锦帐啄出血珠子。可当碎瓷声替代了红烛帐暖,嘶吼声代替了温言软语,久而久之他也开始厌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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