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小寒（一）

目光投到了年幼的女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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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贞仪和长兄赶到了那一座叫不上名的偏僻小村落，寻到了那三间泥屋外时，只见五六个地痞蠢汉堵在那里，蒋茂撕扯着倒在泥水里抱着善姐儿不肯放的淑仪，口中骂着：“松手！否则老子连你一同卖去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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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不说各处开着的赌坊了，只是各处村乡里，蹲在村口赌博的闲汉便数不清，赌徒典妻卖女之象更是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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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茂之所以选择先卖掉女儿，不外乎是因为妻子还能侍奉他吃喝拉撒，大的总比小的有用，且没准儿还能再给他生个银疙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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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这一向逆来顺受的妻子此刻竟敢死命反抗他，任凭他拳打脚踢，她抱着女儿死活都不愿意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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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仪自幼便极其重视淑女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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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她裹着粗布衣衫，滚在泥水里，发髻散乱，手上脸上都生了冻疮，那双她引以为傲的“三寸金莲”此际连一双可与它“相配”的罗袜都没有了，它们狼狈地赤裸着，暴露出了昔日掩饰在锦绣鞋履之下的畸形与残缺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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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仪拼力爬起来，但仓皇之下那双脚根本站不稳，她绝望地抱着女儿扑倒在地，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自己少时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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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将袁机夫人的遭遇视作一种修行，而此刻她自己竟也坠入了这相似的境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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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那双脚一般被彻底规训过的淑仪，此刻纵然恐惧，绝望，无助，却仍未能生出一点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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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没有愤怒，就连反抗也注定是没有力度的，范围亦只被框死在脚下三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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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仪害怕极了，却只想着跑到屋内躲起来，而非鱼死网破拼命逃出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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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茂气急败坏之下，不管不顾地抡起一截粗棍，就要砸向淑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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