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住了我的耳朵。我的思绪却无比清晰,像被冰水洗过,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被拉扯回三个月前那个同样令人窒息的黄昏。
那天,天气闷热得如同盖着湿透的棉被,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哥哥田成军所在的那间风雨飘摇了几年的小加工厂,终于彻底熄了火。厂房门口的红色横幅在夕阳里瘫软地垂着,像一道凝固的血痕,上面“热烈祝贺XX厂乔迁之喜”几个褪色的大字显得无比荒唐。铁门前,稀稀拉拉聚着最后一批工人,大多是些中年汉子,脸上刻着相似的迷茫和沉重。他们沉默地排着队,从一个临时支起的、颤颤巍巍的折叠桌前,领过自己那份沾染着机油和汗渍的补偿金。
我哥田成军也在队伍里。他佝偻着背,身上的深蓝色工装洗得发白,袖口磨破了边。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花白的头发茬上,像撒了一层绝望的金粉。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工厂保安室窗户上贴着的、写着“招工”二字的大红纸,此刻在他身后显得尤为刺眼。轮到哥哥时,他伸出布满老茧和细微划痕的手,有些笨拙地接过那个薄薄的黄色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潦草地写着他的名字和数字:田成军,十六万八千元整。他的手指在上面来回摩挲了几下,指尖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确认般的触摸。他低着头,没看任何人,只是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咽下了一块粗粝的砂石。那张老实得近乎木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地陷了进去,压着一种沉重的、未来无处着落的茫然。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只耳朵背得厉害的老黄牛,在这间厂里吭哧吭哧耕了大半辈子,如今田毁了,他还能去哪儿?没有我当初把他介绍进来,他连这碗力气饭都端不稳。现在厂子没了,他这只半聋的耳朵,还能听见哪家工厂招工的喇叭声?
黄昏的光线渐渐黯淡,将周围破败的厂房轮廓涂抹得更加模糊不清。我陪着他,沉默地走在回他那蜗居的城中村的路上。脚下的路面坑洼不平,积着前一晚的雨水,散发出混杂着垃圾和潮湿泥土的怪味。路两边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握手楼,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像无数只疲惫的眼睛。晾晒在阳台上的衣物湿漉漉地滴着水,落在低矮的雨棚上,发出单调又令人烦躁的“啪嗒、啪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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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漆皮剥落的铁门,一股浓烈的、廉价香烟混合着隔夜饭菜、汗味以及劣质洗发水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这就是哥哥的家,一个不到四十平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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