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稳地扶住被询问的卷轴两端,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好让客人能看得更清楚。她的声音会带上雀跃:“这幅是‘宁静致远’,爸爸说写字的时候心里要安静……这幅是‘自强不息’……”她认真地复述着父亲平日教她的话,稚嫩的童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熨帖。
临近中午,太阳终于拨开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点稀薄的暖意。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步履却依旧匆忙。囡囡小小的身影在摊位前忙碌,帮一个买字的阿姨仔细卷好选中的字幅。林海坐在矮凳上,目光掠过攒动的人头,习惯性地投向街角的转角处。
那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眼帘。
那个身影,像一道幽灵,一个苍白单薄的剪影,突兀地嵌在街角杂乱的背景里——油腻早餐摊腾起的热气,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行人裹紧外套步履匆匆带来的流动感。她穿着件洗得发灰、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风衣,过于宽大,罩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把她整个人吹散架。长发散乱地贴在瘦削得几乎脱形的脸颊两侧,发梢枯黄,毫无光泽。面色是一种病态的青灰,嘴唇干裂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就那样直愣愣地站着,像一截枯朽的木桩钉在人来人往的喧嚣里,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她的目光,空洞得像两口废弃的深井,却又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饥渴,越过攒动的人头,固执地黏在不远处那个小小的摊位上——黏在矮凳上那个挺直如松、空荡袖管静静垂落的男人身上,黏在那个正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将一幅卷好的字轴递给顾客的小小身影上。
时间在她周围仿佛凝固了。她看得那么专注,那么用力,以至于身体都僵硬得不自然。阳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恰好落在她的侧脸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像舞台中央冰冷的追光灯,无情地照亮了她深陷的眼窝,颧骨嶙峋的轮廓,以及那层附着在皮肤上的、挥之不去的衰败气息。那是一种生命之火即将燃尽前的灰白。
她的眼神极其复杂,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混乱地交织着。有难以言喻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巨大悲伤,沉甸甸地压在眼底;有浓稠得化不开的愧疚,让她每一次与那个小小身影的目光无意中相接(尽管对方根本没有看到她)时,身体都细微地瑟缩一下;更有一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近乎本能的渴望——渴望靠近,渴望触碰,渴望将那小小的身体狠狠拥入怀中,嗅一嗅那记忆深处早已模糊的奶香。这份渴望像汹涌的暗流在她死水般的面容下翻滚挣扎,却在每一次起伏后,被她眼中骤然升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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