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此案牵连杨家,让宋慈出面查案也好,倘若出了什么岔子,一切罪责皆可推到宋慈这个外人身上,于是顺水推舟,迎合上意,也出面保举宋慈查案。“叔公是要做大事的人,”韩絮开口了,声音很轻,“何必非要与一个学子计较?”“你也知道我要做大事。”韩侂胄加重了语气,“你虽为郡主,受圣上宠爱,可你不要忘了自己姓什么。当年若没有我,你姐姐能当上皇后?你能做得了郡主?北伐当前,儿不懂事也就罢了,连你也来给我添乱。”“我从没有添乱之意。宋慈对叔公多有得罪,但他为人耿介,品行端直,这么做只是为了查案。还有当年他娘亲那起旧案,我也是有所耳闻……”听到韩絮言语间维护宋慈,还提及宋慈亡母的案子,韩侂胄的脸色越发难看,忽然喝道:“停轿!”行进中的轿子一下子止住,停在了灯火如昼的大街上。“你下去吧。”“叔公……”“下去!”韩侂胄眼睛一闭,似在极力克制心中怒火。
韩絮并未回头,朝镜子里看了一眼,道:“宋公子,你来了。”宋慈一入房门便止步,就那样隔着一段距离,望着韩絮的背影,道:“郡主带话与我,不知是何用意?”原来方才宋慈与刘克庄、辛铁柱等人一起等在前洋街上,准备在圣驾离开时拦驾上奏,以求得虫达尸骨一案的查案之权。然而就在等候之时,忽有一人挤进人群,来到宋慈的身边,悄声道:“宋大人,行香子房的客人有请,让小人转告你三个字——禹秋兰。”宋慈急忙转头,见传话之人是上次去锦绣客舍查案时,那个在行香子房外偷瞧韩絮洗浴的伙计。那伙计传完话后,飞快地挤出人群离开了。宋慈原本平心静气地等待着,这一下却是心绪急剧起伏,只因“禹秋兰”这三个字。他已经很多年没听人提起这三个字了,那是他已故母亲的姓名。他不知行香子房的客人还是不是韩絮,但既然提及了他母亲的名字,无论对方是谁,无论是何目的,他都要去见这一面。他留刘克庄在前洋街,也没让辛铁柱随行,独自一人来到了锦绣客舍,来到了行香子房。韩絮没有回答宋慈这一问,道:“数日之内,这已是你我第三次见面了。宋公子,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宋慈的目光落在铜镜上,望着镜中的韩絮,没有说话。“绍熙元年三月,”韩絮梳绾发髻的手一顿,轻声提醒了一句,“百戏棚,林遇仙。”宋慈忽然神色一动,像是猛地一下想起了什么。绍熙元年是十五年前,那一年的阳春三月,正是他随父母初次踏足临安的时节。他怔怔地望着铜镜,只觉镜中本就模糊的身影,变得越发迷离惝恍。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了五岁的自己,踮着脚尖,出现在铜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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