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走剩菜、处理餐布,等他走了,林湘放下茶杯,抢先说话。
“我画的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人。”
无缘无故看我干什么,我又没说你不是人。
“我是说,我得卖画。”她摊手说,“颜料很贵。”
“我——”
“矫情。”他轻嗤。
“钱就是钱,林湘,它没有干净和罪恶 之分。”他给的钱难道就脏了?
她又说这种只有她才明白的蠢话。把“两根金条”这云里雾里四个字摁在心下不表,林沅压着火气,正要出言讥讽,却听她道:
仰人鼻息而活的人,会慢慢失去对另一个人挺胸抬头说话的资格。
她说得那么认真。
“随便你。”林沅说。
早晚让她在这这件事上吃点苦头。
时半会儿总不至于把自己作得饿死。
“如果再出现俞鹤汀那样的纰漏,被人发现你的画有蹊跷,不属于这个世界,林湘——”,竖起的食指弯折下去,林沅用平日的语气,说,“我会杀了你。”
所以。
所以,她才那么讨厌自己,连这样的一个人,她都没有杀死的勇气,真恶心。
林沅最不喜欢她缄默着不肯说话的模样。
“你对我承诺过,我死,你就死。”复述着她当初的话,总是被主人压得极冷淡的嗓音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点儿,或许是他有心想要安抚,又或许,是他确实感到愉悦,谁说的清呢?
“不是,你什么逻辑……那句话怎么能这么理解?!”林湘郁闷的情绪都被他的强盗逻辑刺激跑了。
“我就是这么理解。”
一怒之下,林湘怒了下,“啪”地拍桌子,张口就……她没能骂出声。
她下意识住了口。
抿紧嘴唇,林湘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
“不会让你轻易死。”
“毕竟,林湘,我们说好了,要听你讲你的世界的事情,不是么?”
——作为生死一笔勾销的筹码。
两人一坐一站,有不小的高度差,又离得近,林湘抬头吃力,林沅竟微微倾低了身子任她打量。那双漆黑的眼瞳静静地注视她,绮艳的脸庞平静冷漠,辨不出喜怒的情绪。明明上一刻,这个人还在说着“我会杀了你”。
从“会杀了你”到“不会让你轻易死”,变化如此鲜明,她应该感动、应该受宠若惊,不是么?高高在上的、掌握她生死的林沅肯为她低头。
人总是对那些自己反抗不了的人施舍的一点点优待都铭记于心。
林沅不能继续在她家待下去了。
【两根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