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个火。”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点了根烟,还没吸两口,有人上楼,他回头:是个里面穿着吊带裙、外面套了件毛衣的女人,腥红的嘴唇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她没在意有个陌生男人坐在那里,自顾自坐到她平时坐的地方,拿出烟盒,敲出一根放进嘴里,然后动作停了一瞬,看向身边的陌生人,说了那句话。
晚上八点连川接到局里的电话,销赃的店铺找到了,让他回去记笔录。
连川小时候吃泡面吃伤了,他现在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再吃这玩意。他刚准备出去吸根烟,被陈志明叫住:“连川,刚接到报警电话,走吧。”
连川拦住要去铐人的陈志明:“我去给她拿件衣服。”
这是连川和时静怡第二次见面。
没等多久,便有人来交罚款,也是个流里流气的混混,一人给两方交罚款。连川处理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对方瞪他:“不能吗?这俩人我现在就要领走。”连川有种角色倒置的玄幻感,他还没来得及按照流程说话,陈志明已经把人领出来了,他冲连川使了个眼色,让人签完字就走。
连川看着她签字,在人还没走出去的时候喊了一声:“时静怡,回去后记得把衣服还我。”
他十六岁的时候在干吗?在学校每天无所事事、等待放学那一刻被江冉带回那个所谓的家。
时静怡的十六岁呢?遍体鳞伤跑到两条街外的派出所,然后再被送回去。大约是为了杀鸡儆猴,隔三岔五被举报进警局,留下一摞厚厚的案底。没人想过十年还能用这种方式量化。
连川不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更别扯什么家国情怀。高中毕业去部队只是因为他不想再和那对控制欲强的夫妻有任何关系、同时他们需要钱;退伍当片警只因为刚好这个派出所在江冉上大学的城市。
连川第一次觉得江冉是个活人是那次她看课外书被父母发现,她站在炉火面前,哭着看父母把那本书一页页烧成灰烬。连川当时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看啊,你们花这么多力气培养的完美女儿也会惹你们生气。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江冉的眼睛还是红的,看得出来哭了一夜。临下车的时候,父亲再次警告江冉:“冉冉,再有下次,爸爸妈妈会去学校告诉老师,让你的同学不要再借给你任何书。”江冉哭着点头,一边擦眼泪一边走向教室。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这么空荡。
他去了江冉空无一人的教室,也去了附近的小公园、街道……在太阳消失于天际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自己六岁时去过的那个地方。
那根烟燃尽了。连川丢掉烟蒂,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出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