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头,布满血丝的老眼死死盯着儿子,那目光中的绝望和悲愤如同实质,“你以为为父不想?不想给崔氏留一线生机?!”
他声音陡然拔高,在死寂的庭院中回荡,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凄厉,“幽州兵变的第一时间!我就遣了你三叔,带着族中珍藏的南海夜明珠、前朝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摹本,去拜会那韩休琳!那是足以买下五十万亩良田的厚礼!可那疯子……那疯子……”
他胸口剧烈起伏,喉头咯咯作响,几乎说不下去,“他连门都没让进!直接……直接就在节度府门前,当众砍了你三叔的头!把人头……把人头挑在旗杆上示众!他根本就不要我们的降!他要的是灭族!是要用我博陵崔氏满门的血,染红他韩休琳的官袍!去向长安城里的裴徽献媚!去邀功!!”
“所以——!”崔弘正猛地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剑锋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对着惶惶不安、濒临崩溃的族人和家丁,发出最后的、带着无尽悲怆的嘶吼,“降?降了就能活命吗?!睁眼看看范阳卢氏的下场!看看卢元驹被挫骨扬灰的祖祠!韩休琳要的不是降表!是灭种!是要将我等河北世家连根拔起,作为他晋身的阶梯!”
他浑浊的老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刀刻般的皱纹蜿蜒流下,声音却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决绝:“崔氏子弟听着!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守住府门!守住祖宗基业!守住我们博陵崔氏最后的尊严!纵使今夜玉石俱焚,也要让那屠夫知道,千年世家的骨头,是硬的!”
“守住府门!”崔元朗被父亲的悲愤感染,强压下恐惧,嘶声附和,声音却带着颤抖。
“守住府门!”稀稀拉拉、带着绝望的回应从家丁中响起,更多是麻木和听天由命。
沉重的脚步声、铁甲碰撞的铿锵声、战马压抑的嘶鸣声,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最终在崔府高墙外轰然停止。
紧接着,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绞紧声、沉重的撞木被抬起的号子声、火油泼洒在木门上的哗啦声……死亡的序曲已然奏响。
“举盾——!”崔元朗嘶声命令,声音在夜风中破碎。墙头的家丁慌忙举起临时拼凑的木盾和门板,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墙外,张奎端坐马上,冰冷的铁面甲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这座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堡垒。
崔府墙高门厚,飞檐斗拱间人影晃动,显然早已严阵以待。强攻,必将是一场血肉磨盘。
“将军,”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张奎马侧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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