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破旧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棉袄裹着他颤抖的身体。
脸上青紫肿胀,几乎辨不出五官轮廓,干裂的嘴唇布满血痂。
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皮肤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狰狞的鞭痕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着,边缘是令人心悸的黑紫色。
几处烙铁留下的印记深陷在皮肉里,焦黑发硬,周围却已化脓溃烂,黄白色的脓液混合着暗红的血水,缓慢地渗出、流淌,散发出甜腥与腐臭混合的死亡气息。
他的呼吸微弱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眼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如同熄灭的炭灰。
此刻,那灰烬深处,却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燃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火星,映照着油灯的光,也映照着身边那个忙碌的身影。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面黄肌瘦,颧骨高高凸起,一身破旧的葛布短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唯有一双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黑暗中警惕的幼兽,机警地捕捉着地窖里每一个微小的动静和声响。
他正是当初在城外茶寮里,几个机灵地散播“天工暗报”消息的少年之一,唤作小石头。
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陈阿四手臂上一处最深的溃烂伤口。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相对干净的旧布,从一个粗糙的陶碗里蘸取捣碎的草药泥。
那药泥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绿色,散发着浓烈苦涩又带着一丝清凉的气息。小石头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的尘埃,每一次涂抹都屏住了呼吸。
药泥接触到翻卷、流脓的皮肉时,陈阿四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的痉挛,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的、野兽般的闷哼。
“阿四伯,忍着点,再忍忍…”小石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努力模仿着大人的沉稳,“这草药是师父给的,管用,真的管用……我阿爹以前让南诏兵砍了腿,烂得见了骨头,就是靠它捡回一条命……”
他一边说,一边更轻柔地涂抹,眼角余光却时刻警惕地扫向地窖入口的方向,如同惊弓之鸟。
陈阿四肿胀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一下,浑浊的泪水,带着滚烫的温度,无声地涌出深陷的眼窝,顺着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沟壑蜿蜒而下,滴落在身下冰冷的泥土里。
他想开口,想问问妻儿是否还活着,哪怕只得到一个名字也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页 / 共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