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手指给她看,说:“外婆,受伤了。”
刘小英找创口贴给他贴起来,问他:“手指为什么会刮破,在哪里刮破的?”
周存趣眨着眼睛,没回答她。第二天,他可能会在某个地方跌出乌青,第三天也可能在书法课上莫名其妙弄湿自己的裤子。刘小英骑自行车,把周存趣放在后座的小凳子上带他回家换裤子。
二十一世纪初的工作日午后,干燥明亮。他们趴在三单元五楼的阳台上,一人咬一支冰糖棒冰,吃完之后,刘小英再送周存趣回校上课。
周末有次周存趣发低烧。齐兰香来接人去上外语课的时候,刘小英说:“小趣发烧了,今天的课先放放啊。”
齐兰香走进房间问周存趣:“妈妈问你,很不舒服吗,能起来上课吗?”
周存趣看着齐兰香,从床上靠坐起来,小声说:“能。”
他们要出门的时候,刘小英往周存趣的小书包里塞了一瓶温水跟他说要多喝点水。周存趣第一次没理睬刘小英,系好鞋带起身的时候,抬头看着厅堂里的齐问迁和刘小英。很多年后,刘小英才明白过来,那是受害者看向共犯的悲伤。
她那时无知无觉的,即使退了休还埋头在自己的工作里面。下班的时候,整理干净办公室,走在实验小学的林荫道上,前后的红砖房,漂亮的荷花池塘,好像一切都是她创造的一样。她自满得不得了。自满到不知道自己的外孙在自己的学校里被孤立霸凌。
周存趣小学五年级那年,齐问迁意外去世。刘小英骑上自行车带着周存趣赶去医院。那天午后,不知道为什么十月路上塞车。附近的体育馆在办什么赛事,路两旁停满了车。窄小的街面上响满了恼人的喇叭声。刘小英跳下车,推着自行车艰难地挤过两辆车之间的空隙。地面上有谁不小心扔下的番茄,已经被压得一塌糊涂。刘小英一脚踩在番茄泥上,把着车头挤到了路口。她停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管,忽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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