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自己面前的黎成毅。他的脊背微微弯着,肩膀轻轻颤动,似乎每一下呼吸都变得艰难而迟滞。他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眶里浮现出细碎的红丝,那些原本冷淡自持的轮廓,在昏沉的光线下变得模糊而陌生。他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抵抗着什么,嘴唇紧绷着,仿佛在竭力阻止情绪的溃散。但下一秒,那条无形的防线仍旧被冲破了,有晶莹的泪水缓慢而沉重地落了下来。
他该说些什么?他该如何解释?可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姜柳芍都会戳穿。她一向如此,能直击他最不愿面对的地方。他以为自己可以用沉默和隐忍去扛下所有问题,像从前那样,把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情绪都吞下去,可他发现,他这一次真的无能为力。
他曾经厌恶自己身上的味道,奢靡的,精致的,让人作呕的香水味,他以为这只不过是一种对自我的厌恶,一种放弃过去的必然结果,他曾经试图将这一切拒之门外,像割除某种与生俱来的标记一样,以为这是摆脱过去的唯一方式。他不愿承认的是,那些他竭力排斥、无法理解的高傲,最终在沉默的暗处生根发芽,缓慢地腐蚀成为了他自己。
他从未想过要跪下来,可是当她说出那句“那你跪下吧”时,他意识到,他愿意。
他听见姜柳芍轻轻地叹了口气,她顿了下来,声音很轻,像是她穿过发丝的手指,带着一点说不清的疲惫和怜惜:“黎成毅,你不是我的救世主。”
“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语调更加柔和,这是最后一个残忍的睡前故事,在听完这个故事入眠之后,第二天早晨就会变成残酷的需要面对的现实。
黎成毅嘴唇微微颤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喉结上下滚动着,却终究什么也没有出口。他只是望着她,眼底翻涌着一种从未展露过的脆弱与迷惘。
姜柳芍的手指顺着下巴往上,最后轻轻擦过他的眼角,抹去那颗滚落的泪珠:“我的救世主从来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