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是男孩也没关系，妈妈一样爱你。妈妈会一直爱你。”

然而，就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真心和决意一样，林海汐一降生，命运便接连向她摆出难题。

但即便如此，即便大多数时间里受累吃痛的只有她自己，张洁依然包容着幼小的林海汐。

某天，林海汐终于睡下后，张洁一边清理着乳头上被撕裂的骇人的伤口，一边对着那张小小的脸蛋儿这样低语。

“死崽子，掐死你得了……”

林栋可以置身事外，张洁却不能。再累再难，她也得咬牙坚持。产假结束后，她又陷入家庭和工作双线作战的艰难局面。她勉强维持着，升职加薪已成奢望，女儿一晚不闹即是对她不辞辛劳的最大褒奖。

林海汐五岁那年，被确诊为多动症。

幸好有母亲宽慰她、鼓励她。母亲没什么文化，说不出哲理格言，却让她心安，更感到温暖。

张洁记得，从小到大，每次她遇到挫折和困难，母亲都会说，“不怕，有妈”。不是因为母亲足够强大，只因为她是她的女儿，她是她的妈。

张洁用这句话提醒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无论公婆如何冷眼相待，无论丈夫如何袖手旁观，她都毫不在意。她比以前更加用心地呵护着林海汐，也因此披上了敏感而强硬的外衣。

某天，她被老师叫到幼儿园。此前她也曾多次被叫到幼儿园，都是因为林海汐捣乱。这一次尤其严重，一个小男孩差点儿被林海汐戳瞎眼。她表示会尽全力赔偿，却不卑不亢，对方家长怎么贬损她都没关系，但决不能冒犯她的女儿。为此，她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对方家长撕打起来，变成了她最不喜欢的泼妇模样。

假如张洁一直保持这样的姿态，毫无疑问，她便是那个完完全全地爱着林海汐的人。

某天，她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一眼没照看到，林海汐便打翻了熬制中的汤药。张洁的母亲及时护住林海汐，却被沸滚的汤药烫伤了脚。母亲强忍疼痛，林海汐却看着受伤的姥姥，一脸傻笑。

“我真不该把你生出来。”

她更不可能知道，尽管这个咒怨只是一闪而过，却立刻被死神记录在册。无论她以后再怎么后悔、再怎么爱护林海汐，直至她们中的一方死去，这个咒怨都不会被更改，更不会被撤销。

“像这种有毛病的小孩，大概也很难被人‘完完全全地爱着’吧？”铭久自言自语道。

一个穿着长风衣、面戴大口罩的秃顶男人来到咖啡座前。他又高又瘦，像一具骷髅。

“别那么紧张。刻意和我保持距离，会引起人类注意的。”秃顶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