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关乎国本民命,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这两策,立意不可谓不高,手腕不可谓不精。然丈量天下田亩,触动的何止是豪强?
地方官吏、乡绅胥吏,乃至无数依附其上的小民,其利益盘根错节,阻力之大,恐非你所能想象。
前朝亦曾有人行‘经界法’,初衷甚好,然执行之中,丈量标准不一,胥吏上下其手,反成扰民虐民之政,最终不了了之,徒增民怨。此其一难。”
杨炯端起碗又放下,目光如炬:“其二,‘折漕为银’,看似便捷省费。然江南粮价,丰歉波动,岂是‘丰年时价’四字可定?
官府定价过低,则伤农;定价过高,则国库受损。
更紧要者,一旦漕粮折银成例,地方官吏手握采买之权,此中寻租舞弊之空间,比之实物转运,何止倍增?
商人逐利,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之事,岂能杜绝?
若遇灾年,京师缺粮,银钱再多,可能当饭吃?
漕运之制,维系南北,其稳定关乎京城百万军民口腹,岂能轻易动摇其根本?”
杨炯字字如锥,直指杨叔方略中未曾深虑或刻意回避的深坑与隐患,“治国理财,非是纸上谈兵,更非一味求功求速。需知‘治大国若烹小鲜’,火候稍过,则焦糊难咽。
你之策,锐意有余,沉潜不足;见利甚明,见弊则疏。只盯着府库充盈,却未细思这充盈背后,要付出多少代价,埋下多少隐患?更未思及,如何建立一套制衡机制,防止新策滋生更大弊端?”
杨叔脸上那自信的笑容渐渐僵住,额角似有微汗渗出。他自负才学,这番筹划亦是深思熟虑,本以为能得杨炯青眼,不料却被批得体无完肤,直指其急功近利、思虑不周。
他心中不服,暗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弊端,待掌权后自可徐徐图之。
然面上却不敢显露,强自按捺下那股被轻视的愠怒与不甘,挤出恭敬之色,躬身道:“侯爷教诲的是,学生……学生虑事不周,思虑浅薄了。”
然而那低垂的眼皮下,眸光闪烁不定,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捻着衣角,透出几分深沉与压抑。
杨炯将他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此人才具是有,野心勃勃,亦能见事,可惜心性过于功利浮躁,做事只求速效,不重根基,更缺乏对权力与利益交织下人性幽暗的深刻警惕。若放在要害位置,急于求成之下,恐非百姓之福,反易成酷吏聚敛之流。
这般想着,杨炯略一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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